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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她追逐著他,可那背影卻離她越來越遠,怎麼也追不上。
  她要他等待,他聽話地停下腳步。
  她趕到他身後,他卻冷不妨轉過身,將劍掏出,往她胸口刺去。
  她看到殷紅的血灑出,沿著白刃,滴下……

  寧珂驚醒,嚇出一身冷汗。
  她驚惶地四處張望,良久情緒才漸漸平靜。她惆悵地嘆口氣,走下床鋪,倚在窗杆上望著天上那已要向西沒落的明亮滿月。只見那玉盤皎潔無暇,四周數不清的繁星襯托出它的與眾不同。
  嬋娟照入寧珂的眼簾,在她那如同琥珀一般的明眸中映出了兩個倒影。
  她,卻沒有看見眼前的景象,只是在心中問著自己。
  這是第幾次作這夢了?
  她不解,她不知為何自己會對其如此恐懼。
  是因為自己的死嗎?
  應該不是,因為她不怕死。
  為什麼總是夢到那人?
  她沉思。
  忽然,她想起一句話,一句很久很久以前聽過的話。
  她輕輕自口中將其吐出。
  「C'est l'amour……」
  嘴角揚起一絲不易被察覺的微笑,緊接而來的是一陣顫慄。

  一段沉睡已久的遙遠記憶,在無意間被喚醒。
  我不知為何這話會突然在我腦中出現。
  於是,我的思想開始回溯。
  回到很久很久以前,順著這句話──
  C'est l'amour,c'est l'amour。

  很早以前,她對宇文太師就存著一種特殊的感情,卻不知該怎麼形容。
  她曾經因他而感到甜蜜,她曾經因他而感到心酸,她曾經因他而感到憤怒,她曾經因他而感到氣苦。一切都是如此五味雜陳。
  待她察覺時,她發現,自己已經不是自己。
  她告訴自己,宇文太師只是計劃的一部分,自己的情緒沒必要讓她掌控。為此,她故意給他製造許多麻煩,只為了證明雙方是純粹的敵對關係。
  哪知,換來的卻是陣陣的悔意及不捨……
  妙目在剎那間蒙上一層水霧。
  她知道,自己不能再對宇文太師存有任何感情,否則計劃就再也不會那麼地完美無缺。
  她不能因為一棵樹,而放棄一座森林。
  絕對不能。

  撒旦大人,我們魔界有弱點嗎?
  初臨魔界時,我問。
  令我驚訝的是,撒旦大人居然點頭了。
  有的,他說,也是唯一的,就是──
  C'est l'amour,c'est l'amour。

  「郡主,您怎麼了?」悅耳的語音使寧珂從沉思中拉回現實。
  轉身,只見小小和嫣紅正以擔心的眼神望著她。她微笑,搖頭,方才出現的一滴淚水已然消失無蹤。
  她感到一抹柔和的光芒自窗外射進,仰頭一看,發現曙光正自東方山頭的彼端逐漸擴散而出。感受到早陽的溫暖,她心中升起一股熟悉。
  每當在他身旁時,她都會有這種感覺。
  「郡主,是該上通天塔的時候了。」思路再度被她們的提醒打斷。
  寧珂聞言,只有無力地點頭。她不禁感嘆。
  如果他倆的立場沒有如此不同,說不定她心中會好過些?
  魔界是個沉重的包袱,現下只有她獨自一人承擔。在無奈之下,她也同時有著一絲驕傲,因為撒旦大人器重她。
  有他和他,她的抉擇是?

  現在回想起來,才發現撒旦大人的語聲內竟有一股淡淡的酸楚。
  當時我沒有回答,因為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。
  但我已將那話緊記在心底──
  C'est l'amour,c'est l'amour。

  寧珂好想哭,好想放聲大哭。
  十八年來所承受的委屈,在這刻全數被傾吐。
  在撒旦大人和宇文拓之間,她選擇的不是自己向來景仰和忠誠於的長官。
  寧珂為了一棵樹,而放棄了一座森林。
  她認為自己對不起撒旦大人,是一個叛徒。
  淚水落下,滴在胸前那斑斑血跡之上,她倒地。
  當宇文拓承諾答應她任何的要求時,她毫不猶豫地說了。
  她想,回,故鄉。
  她,好想念,好想念,那個遙遠的,故鄉。
  瞑目之前,她對他露出了一個安心的、滿足的微笑。
  來世,甚至可以等到來世的來世,她只想當個平凡的女孩。
  做自己想做的事,喜歡自己喜歡的人……
  擁有自己該擁有的幸福……

  我終於了解,撒旦大人的意思。
  我們的弱點呵,竟是這既簡單又複雜的東西──
  C'est l'amour。
  Es ist die Liebe。
  E l'amore。
  ──那就是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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貳零零肆年肆月貳拾柒日 壹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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