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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什麼事實?」柒轉身,微笑問道。
  「所有的事實。」月鄞咬牙,截釘斬鐵地道:「我想知道,為什麼你對我總是和顏悅色,對其他人就完全相反?」
  柒的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,隨即消逝。「個性使然吧。」他淡然道,將頭扭過一邊,刻意不去接觸月鄞的目光。
  月鄞搖頭,篤定地道:「你騙我,這和性格完全沒有關係。」她哀怨地注視著柒,誠懇地道:「柒,我想知道真相。」
  柒不言語,許久才開口說話。「月鄞,妳必須學習,」他輕輕地道,眼前是一旁的叢林,卻沒有看進眼裡:「有些事情,不是妳所想像的那麼簡單。」他煩躁地將腳邊一塊小石踢開,逕自提步走了。
  月鄞慌忙趕上,檔在他面前,急急道:「告訴我,我會盡力去瞭解的。」她懇切地看著柒的雙眼,等待他的回應。
  柒嘆口氣,迎上月鄞的目光,認真地道:「聽著。真相,不一定能使人得到解脫。」語聲中有些無奈。他拍拍月鄞的肩,繼續向前走,而月鄞只有懷著滿腔疑惑和憤懣,跟上。
  因為枝葉茂密,天上的星辰已被群樹遮蔽﹔清寒的晚風微微吹著,陪襯著路旁植物擺動的細微沙沙聲響,彷彿在訴說著一個有關雲中界的淒涼故事﹔三人腳踏著佈滿落葉的土地,腳步聲在靜夜中聽來格外清晰。
  月鄞思緒紊亂,一邊前進一邊胡思亂想。她不知道柒所說的那番話有何涵義,也不知道為何真相無法使人解脫,只知道柒在她心目中已越顯得神秘。
  雖然很喜歡和柒在一起,但她卻無法相信,他竟會為了自己的理想而如此不擇手段。這不是她所能接受的。
  她又開始琢磨柒對自己的態度。從一開始見面時的訝態,直至夜中的安慰言語,還有先前的神情。不知為何,她總覺得柒對待自己比其他人好。可他對她好歸好,卻總不肯告知理由,讓她著實猜不透。
  她忽地想起水鏡的話。
  「為什麼我大吼大叫都沒用,月鄞妳一句話就能將他擺平?」
  除了柒難以捉摸的個性,這件對她來說不小的事也使得她更加困惑。加上龐大的世界觀以及蒼茫的未來,她覺得一切越發複雜。
  她告訴自己:這只是場夢,一場美好的惡夢。
  但,黎明何時才會來到?
  要從這夢中醒來,似乎不是件容易的事……

  在通往海底的斜坡上,三人緩慢地行著。道路陡峭,前方一片黑暗,時常有豆大的水滴自岩石上落下,發出嘀噠的清脆聲響。除了腳步聲和有諧律的滴水聲外,這兒是一片死寂。
  一路無話,不久三人便來到通往水魚國的海底隧道。才剛踏入,月鄞的注意力便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。
  在她腳下的是一條潔白如玉的道路。隧道四周有著深綠的海草,隨著湛藍的海水自由地擺動﹔小小氣泡點綴著火紅的珊瑚,漂浮起後消失無蹤﹔再加上水中逍遙自在的魚兒,將此景佈成一幅極其美麗的圖畫。
  「這有道牆。」柒走上前,輕敲了下隧道邊緣那堵透明的牆,難以置信地道:「不可思議,沒想到竟能做出這東西。」他沉吟一會,然後轉頭對紋錦喃喃說了些話。紋錦將劍出鞘,順著大道前去。
  月鄞走到他身旁,不安地望著他,眼中盡是疑問。不等她開口,柒便答道:「她是去開路的,待會就回來。」語聲剛畢,微弱的吼聲及哀嚎聲已自遠方傳來。
  月鄞訝問道:「她遵照你的指示?」她刻意將聲音放大,企圖掩蓋隧道另一端的慘叫聲。不論這裡住的是什麼生物,她都替牠們感到不值。
  「當然,」柒點頭,剎剎眼道:「我是她的創造者。記得和守門多毛民說的話吧?」他問道,眼中閃爍著些許頑皮,完全不符合先前嚴肅的形象。
  ──「抱歉。在下等人因身有要事,必須去至軒轅界一趟。此行關係甚大,煩請轉告疾鵬大王,因尚未確定行程安排,故不知何時能歸,請牠莫憂。冒昧打擾,還請見諒。」
  月鄞傻愣愣地瞪著他,許久才道:「像是真的,一點也看不出是在說謊。」柒一笑,不置答。
  陡然,一陣冷風毫無預警地襲面而來,柒打了個寒顫,趕緊自行囊取出衣物加上。「妳,不冷嗎?」他問道,牙齒上下打戰。月鄞搖頭,心想只是風而已,沒必要如此小題大作。
  見到她不以為然的表情,柒苦笑道:「我從小就很,很怕,」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,才又續道:「很怕冷。每年冬天,我總是會生上幾場重病……」
  「別講了,小心感冒。」月鄞打斷他的話,笑道:「你這麼怕冷,真的是太可……」她趕緊閉上嘴,心虛地望著柒。
  「太可憐了,是吧?」柒乾笑兩聲,嘆道:「別顧忌,直說無妨,因為連我自己也這麼覺得。」他側耳傾聽,發現聲音已經逐漸靜下,道:「清理乾淨了,走吧。」正想起步,卻被滿面懼怕的月鄞扯住。柒會意,微笑示意她放心,月鄞這才將手放開。
  一路走過,只見道旁盡是各式各樣的不知名生物,如:獨足的單眼怪物、大翼的蛟龍、無臉的石塊、長角的頭等。牠們外型皆大有不同,唯一的共同點是倒地不起,不時發出斷斷續續的鼾聲。
  月鄞這才恍然大悟。「這下妳可相信我了。」一旁的柒笑道,蹲下身觀察那些睡得正熟的生物們:「我不想多作無謂的殺戮,目前死的越少越好。」他知道,只有自己才聽得出這話真正代表著什麼。
  月鄞不知情,柒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又因而轉好了些。
  這通道十分地長,三人走了許久才到達目的地水魚國。比起多毛國,此地是另有特色。所有的建築物都是用礁石所蓋成的,因此各個都有不同的形狀﹔夜晚,這裡和陸地上一般黑暗﹔外頭的粼粼波光有如天上的星,不仔細看還察覺不出身在海底。
  三人來到客棧。這是唯一一處燈火通明的洞穴,門楣上刻著水魚國旅館五個大型篆字。月鄞正準備進入,卻被柒拉住。她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,心中不滿,便將他的手甩開,兀自拖著疲累的身軀,推門走進。
  剛進客棧,第一個映入月鄞眼簾的是隻站在櫃檯後面的水魚民。「歡迎光臨,」水魚民掌櫃滿面堆笑地道,下意識地拿起手邊的抹布擦起桌面:「本店是水魚國唯一的客棧,擁有百年歷史,服務品質最好,保證讓您賓至如歸。客倌是要打尖還是住宿?不過我想應該是住宿了吧,會在這時候來的客人不多。」牠嘮嘮叨叨地說了一大串,才住口等待月鄞的回答。月鄞卻只是好奇地看著牠。
  會說話的鳥已經十分新奇,會說話的魚更是難以相信。那掌櫃有著兩個如同燈籠般大的眼珠,半張半合的大嘴,以及長著蹼的四肢。與其說是魚,她還覺得牠長得比較像隻蛙。
  她正待回答,門外的柒已作出決定,帶著紋錦進入。他迅速地瞪了月鄞一眼,向掌櫃一揖,道:「抱歉,這其中出了些錯誤……」
  水魚民掌櫃抬手,不讓他繼續說下去,笑道:「簡單說,就是盤纏不夠,沒錯吧?」柒嘴角上的笑容微微抽搐,尷尬地點了個頭。
  原本在一旁生悶氣的月鄞登時愕然,幾乎懷疑自己看錯了。「你,我,這……」她像個呆子般地道:「沒錢?半毛錢也沒有?紋錦夫人她呢?」她滿懷期盼地上下打量著紋錦。
  柒搖頭,道:「沒有人會平白無端在半夜帶著錢散步吧。」他又一鞠躬,向那掌櫃道:「打擾,我們這就走了。」說著便待離去,卻被月鄞阻止。
  「那我們怎麼辦?」也不顧有他人在旁,她一把扯住柒的領口,焦急地道:「難道睡在路邊?」見柒聳肩,又慍道:「對不起,恕不奉陪。」她心知雖然沒有像柒一樣怕冷,但整晚待在外頭也一定夠受的了。
  柒將她的手挪開,鬆口氣後挑釁似地望著她,好似漫不在乎地道:「入夢符最多只能維持一柱香的時間,妳回去吧。」
  月鄞一咬牙,打開門,卻沒有移動腳步。她想像到柒臉上那抹幸災樂禍的微笑,卻無計可施,只好再惱怒地將門用力甩上。「早知道就不跟來了。」她轉回身,低聲埋怨道。
  柒雙手環抱胸前,有趣地看著眼前氣得滿面通紅的月鄞,調侃道:「現在妳知道什麼叫做『後悔莫及』了吧。」月鄞氣憤地頓腳,許久未曾出現的拗脾氣終於發作。
  「不要,不要!」她大聲叫道,差點震破在場所有人的耳膜:「打死我也不睡路邊!又不是流浪漢!」柒煩惱地一手捂耳,另一手揉著額頭,覺得剛才做得好像有些太過火,使得自己這時也體會到了「後悔莫及」的感覺。
  水魚民掌櫃為了讓兩人停止胡鬧,也為了保護自己耳朵的安全,趕緊出來打圓場。「別擔心,別擔心,」牠扯著嗓門道,企圖蓋過月鄞的叫聲:「你們可以去找我們這裡的古長老幫助。從這裡出去,如此如此這般這般,就是古長老的家。牠心地很好,應該會幫助你們的。」牠邊說邊指手劃腳,生怕這兩個麻煩聽不懂。
  兩人聞言大喜,齊聲道:「謝謝,真的太感謝你了。」發現對方講的是同樣的話,又開始瞪起眼來。
  掌櫃哈哈大笑,用眼角瞄了眼紋錦,心下暗自嘀咕:「身為一個長輩,晚輩失和也不會管管,八成沒有讀過聖賢書。真是個典型的軒轅民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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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:
對不起,這章拖了這麼久……
卻說葉子的堂姐對本文最後一段有著極大的不滿……(汗)

貳零零肆年肆月拾參日 貳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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