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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月鄞看到眼前的景象,倒抽了口涼氣。「這,」她張大嘴,目不轉睛地瞪著前方,結結巴巴地道:「好……好高……」
  現在他們置身於多毛國內,更精確的說法是,在一個大樹幹內。在周圍的是許許多多的門,偶而還會看到幾隻鳥走進走出。在這裡只要抬頭一望,就會為之目眩,因為在這樹幹內向上看只能看到一層層的階梯以及數以千計的門窗。
  水鏡拍了拍她的肩,笑道:「鳥住的地方嘛,過一陣子就會習慣了。」
  月鄞還待開口,就被一陣金屬磨擦的噪音打斷。遠遠地,只見看見一個戴著青銅面具的怪人正往眾人的方向走來。月鄞被嚇得退後一步,柒卻向前跨了一小步。
  那怪人走近,月鄞才發現他竟然是用青銅和木頭組成的。正當她暗暗讚嘆其手工之精細時,站在機關人手上的鸚鵡咳了兩聲。「水鏡啊,你們怎麼這麼慢?小姐還以為你們出了什麼意外呢!」牠開口道,讓月鄞驚訝地瞪大了眼。
  那隻鸚鵡全身覆蓋著綠色的羽毛,披著一件金屬製的鎧甲,並戴著一頂上面有根白色羽毛的王冠。牠的翅膀是木製的,更詭異的是,鳥啄下方竟然還長了一小撮山羊鬍。
  水鏡哼了一聲,啐道:「喂,你最好不要烏鴉嘴,不然……」她作出打拳的姿勢,然後雙手向下一掰,彷彿要將某樣東西折斷。
  鸚鵡座下的銅人向後退了一步,銅人肩上的鸚鵡用力地拍動著翅膀。「本王是鸚鵡,不是烏鴉。」那鸚鵡在害怕之餘,還不忘糾正道。
  水鏡白了牠一眼,道:「沒差,同樣是扁毛畜生。」
  鸚鵡將她反瞪回去,氣得呱呱亂叫,道:「這是妳對本王的莫大恥辱!無知小輩,聽著,」牠慎重地清了清喉嚨,先前的恐懼早已被拋到九霄雲外:「雖然同樣是鳥類,鸚鵡和烏鴉卻是大大不同!鸚鵡的羽毛有多種顏色,烏鴉只有黑壓壓的一片﹔鸚鵡的啄是向內勾的,烏鴉的是扁平的﹔鸚鵡的叫聲悅耳……好吧,至少鸚鵡知道如何說人話。總而言之,」牠看到水鏡嘲笑似的表情,急忙改口,並回到正題,催促道:「我家小姐大概已經到達王宮了。快快,別讓她等太久。」
  水鏡點頭,向月鄞介紹道:「月鄞,這是疾鵬,是多毛國的國王。」語畢正待舉步離開,卻又回頭,扮鬼臉道:「雖是國王卻不甚英明,所以最好不要輕易聽從牠的任何一句話。」語畢便拖著姬良,一溜煙地跑了。
  疾鵬氣得連連跺腳,卻無可奈何。「好,隨她怎麼說。」牠賭氣似地道,接著轉頭望向剩下的兩人:「所以妳是月鄞,你是……」牠用翅膀指著柒,遲疑。
  柒禮貌地點了點頭,答道:「柒。」雙眼直盯著疾鵬的機關人瞧。
  疾鵬注意到了。牠摸著鬍鬚,洋洋自得地道:「小子啊,很驚訝吧?這可是我昔日僕人替我準備的坐騎呢!」
  柒搖了搖頭,道:「不,是這個……」說著頓了頓。他走上前踮起腳尖,硬生生地將機關人的青銅面具扯下,才續道:「是這個引起我的興趣。」
  疾鵬先是吃了一驚,才邊髯鬚邊自以為是地道:「小孩子終究是小孩子,永遠只對表面上的事物有興趣。」一句無心之言得罪了在場的兩名小孩,月鄞和柒不約而同地瞪了疾鵬一眼,嚇得牠退後一步。
  柒不屑地看了機關人一眼,然後將目光移到手中的青銅面具。「這東西,」他喃喃地道,語氣帶著激動及些許惆悵:「居然能保存到現在……」
  月鄞湊近,也看著那副面具。其造型巨眼、粗眉、豐鼻、闊嘴、大耳:巨眼斜上,目珠凸起;眉身粗厚,略似彎刀;鼻樑清晰,鼻頭豐滿;嘴唇緊閉,拉至頰後;耳朵豎直,上寬下窄,耳垂穿孔。
  柒沉默。「上天,在作弄我。」他過了良久才從齒縫中迸出這幾字。月鄞不解地望著他,他卻只是緩緩搖頭。
  疾鵬咳了兩聲,倚老賣老地道:「小子,要感嘆也別挑現在,本王沒這種時間跟你耗。面具還我。」牠刻意迴避著月鄞責備的目光,老著臉皮道。
  柒默默地將面具交給疾鵬,面無表情,很難看出他現在處於什麼情緒。
  疾鵬接過面具,粗魯地將它裝回。「好,」疾鵬滿意地看著那歪在機關人臉上的青銅面具,道:「到王宮吧,本王帶路。」
  兩人隨著疾鵬穿過了多毛國的中庭,來到樓梯邊。月鄞抬頭看著那數不清的階梯,笑問道:「疾鵬大王,你說的王宮,該不會是在多毛國的最頂端吧?」
  疾鵬嚇了一跳,以不相信的眼神望著月鄞,口齒不清地道:「嗯,是啊,沒錯。妳怎麼知道?」
  「什麼?」月鄞道,以為自己聽錯了:「真的在這棵樹的最上面?你們瘋了嗎?」她以為不會有這回事,沒想到卻蒙中了。
  疾鵬橫了她一眼,咬著鳥啄,叫道:「丫頭,放尊重點,這是對多毛民的一種侮辱!我們善於利用與生俱來的天賦,才不像軒轅民一樣鑽牛角尖!」
  月鄞股起嘴,還想問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麼話、鑽了什麼牛角尖,卻被一邊的柒用手肘頂了頂。「鳥有翅膀。」他道,讓月鄞的臉刷地紅了。
  疾鵬將機關人的手指左右晃動,笑道:「還是小子有頭腦。丫頭,好好學著!」月鄞惱怒地瞪著牠,一時語塞,想不出如何辯駁。
  「我有問題,」柒微微舉手,問道:「該如何上去?」
  疾鵬想都沒想,便答道:「飛啊,就這麼簡單。」
  「我也有問題,」月鄞也舉起手,學著柒的語氣,一本正經地問道:「我們上哪去找一對翅膀?」語畢,卻是自己先笑了出來。柒也笑了,和在天書世界感嘆時是一樣的笑容。這是月鄞看到他第二次發自內心的笑。
  疾鵬氣得暴跳如雷,呱呱叫道:「沒禮貌!妳當本王是不會動腦筋的嗎?招待鳥零零壹號,出來!」
  「在!」一隻羽色華麗的多毛民自角落走到疾鵬面前,答道:「招待鳥零零壹號,聽候大王命令!」
  疾鵬轉頭看著兩人,不可一世地道:「怎樣?本王體恤人民,快感激本王吧。」
  月鄞哼了一聲,扮了個誇張的鬼臉,道:「本人不予置評。」
  「無話可說就承認,我不會笑妳的。」疾鵬沾沾自喜地道:「你們乘招待鳥上樓,我爬樓梯,看看誰先到達王宮!」
  「當然,誰怕誰!」月鄞好勝,不經思考便一口答應。不過大話一出馬上捂住嘴,滿面後悔的神色。
  疾鵬看見月鄞懊惱的模樣,知道她必然有為難之處,哈哈大笑道:「就這麼說定了,可別反悔!」
  月鄞尷尬地將耳前的頭髮撥到耳後,支吾道:「柒,你先上去,我隨後就來。」
  柒搖頭,半惡作劇地道:「不,妳先請。要和鸚鵡比賽的是妳。」他神色自若,面對月鄞恨恨的目光,臉上仍能保持他那一貫的、有些虛偽的、淡到幾乎看不出來的微笑。
 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,柒這時恐怕已經屍骨無存了。
  月鄞真希望找個地洞鑽下去,卻不甘示弱,只好硬著頭皮爬到招待鳥的背上,全身微微發抖。
  疾鵬鑽進機關人的內部,自信滿滿地道:「本王一定會勝利的,數到三就開跑。一,二……」牠那「三」字還沒出口,機關人便沿著樓梯跑了上去。
  「你作弊!」月鄞見狀,大叫道,並用力地拍著座下的招待鳥:「快飛啊!」招待鳥卻沒有起飛,反而撲通一聲軟倒在地上。
  月鄞趕緊從牠身上跳下,不解又擔心地望著牠。招待鳥吃力地抬起頭,虛弱地道:「抱歉,我……太餓了,沒有力氣。」柒走近,也微微皺著眉。
  月鄞望向樓梯,只見疾鵬的機關人正以一盞茶六箭的速度向樓上奔去。她似乎可以聽到上方機關人的嘰聒聲和機關人內疾鵬得意的笑聲。她惱恨地頓了頓腳,走回柒和招待鳥的身邊。
  柒上下打量了招待鳥一會,道:「牠需要食物。」招待鳥可憐兮兮地望著兩人,連連點頭。
  月鄞抓了抓頭,道:「也只有這樣了,我們去找其他多毛民幫忙吧。」
  招待鳥投給兩人一個感激的眼神,不好意思地道:「對不起,因為我食量本來就大,而且今天我實在飛太多次了。先是屈嫺姑娘要到四處採購,然後項籍先生說要逛逛多毛國,再來是水鏡和姬良勇士,接著就是兩位……」
  「你是零零壹吧,」柒說道,直視著招待鳥的雙眼:「零零貳和零零參呢?」
  招待鳥指著樓上,道:「牠們分布在各個樓層,準備服務任何需要幫助的軒轅民。」牠嘆了口氣,又道:「命差,我被分到的正是份量最重的工作。」
  月鄞同情地望著牠,對柒道:「柒,你去要食物,我在這裡陪牠。」柒點頭,在距離他們最近的房門上敲了敲。
  房門被打開,一隻多毛民在房內問道:「有什麼事?」
  柒指著身後的月鄞和招待鳥,簡短地道:「我們需要幫助。」
  「各家自掃門前雪,莫管他人瓦上霜﹔」那多毛民瞪了他一眼,理所當然地詠道:「此乃我行事宗旨,憑啥叫在上幫忙?」說著便準備將門關上。
  柒不善言詞,只能趕緊將門用力抓住,哪知此舉卻更引起多毛民反感。「軒轅民,」牠憤怒地叫道:「識相點,我可是多毛國第一詩鳥,別得罪我!」柒只有放手,摸著鼻子走回月鄞和招待鳥旁邊,並將一切都告訴他們。
  月鄞臉色陰沉地哼了一聲,道:「我原本以為只有人類會這樣,原來鳥類也有這種想法!」她側頭沉吟,然後將那第一詩鳥說的話改過:「各家自掃門前雪,莫管他人瓦上霜﹔若人人皆信此念,須幫助時誰幫忙?」
  見到柒目不轉睛地望著她,月鄞的臉紅了紅,道:「喂,別虧我,隨便亂編的而已。」她走到另一間房前,對他道:「不過你也有不對,哪有人說話那麼不客氣的。好好看著,看我如何說話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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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:
原本以為修改很容易,沒想到一改就改了這麼久、這麼多。
那兩首打油詩是亂掰的,請別計較XD
最近在讀紅樓夢,古人的寫作技巧的確非常好。

貳零零肆年參月捌日 參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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