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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一陣清脆的歌聲傳入了柒的耳中,他放下毛筆,疑惑地抬起頭。
  「新年到,新年好,」月鄞一蹦一跳地進了大通舖,高興地大聲唱道:「穿新衣,戴新帽……」
  柒茫然地眨了眨眼,看著月鄞,問道:「妳為什麼那麼高興?」
  月鄞走到他身邊坐下,把玩著柒剛放下的毛筆,笑道:「新年到了啊,你不知道嗎?」
  柒將月鄞手上的毛筆接了過去,淡淡地道:「我知道,但那不關我的事。」說著又低下頭,在攤在床上的竹簡繼續寫下先前還沒有寫完的東西。
  月鄞探頭,好奇地讀著竹簡上那些整齊的文字。「時間與光等量,所以如果超越光,將可以穿越時空。」她緩緩唸道,試著看懂那些奇形怪狀的篆文:「但如果一個物體運動,它的量將會變大,不可能達到光的速度……喂,」她一把搶過毛筆,問道:「大年初一的,你該不會還在作研究吧?」
  柒隨手翻了翻身後已經堆積成一座小山的竹簡,心不在焉地答道:「是啊。」
  「這是新年耶!」月鄞不敢置信地叫道,把打開其中一捲竹簡正準備閱讀的柒嚇得差點掉下床:「今天我們可以放鞭炮、玩爆竹、拿紅包──而你,竟然還在寫這種只有你自己才看得懂的東西?」
  「我的大小姐,」柒揉了揉差點被震壞的耳朵,抱怨道:「妳小聲點行不行?我可是為了妳才研究這個的。知道就好。」他見到月鄞紅著臉伸了伸舌頭,故意笑道。語畢便伸手想將月鄞手上的毛筆拿回去。
  「等一下!」月鄞突然道,將手往旁邊一移,讓柒抓了個空:「你的好意我很感激,可是一年只有一次新年,今天不准你寫這個東西。」
  柒只被月鄞氣得七竅生煙,想發作卻又發作不起來。「好好好,今天就都依妳,」他無奈地道,收回剛伸出去的手:「不過妳可不要後悔,因為我只是突然心血來潮,想幫妳一把而已。」
  月鄞高興地道:「沒關係,反正『船到橋頭自然直』,這是你自己說的,不能否認吧?走,我們去要紅包!」說著一把抓住柒,準備將他推向門口。
  「等、等等,」柒忙道,抱住那些竹簡:「我要先把一些東西給記下來:如果我們有一個不具有靜止質量的物品……」月鄞卻不由分說,硬將他推出門口,而竹簡也隨之散落一地。
  月鄞笑問道:「怎樣?要先去跟誰要紅包?」柒還沒有答話,她又續道:「嗯,先去跟紋錦夫人拿好了,她是這裡輩分最高的。」
  「輩分,」柒一聽這話,驚慌地道:「我怎麼都沒想過這個?恕不奉陪,我要回去了,晚上見。」他匆忙地轉過身,準備再回到大通舖,卻立刻被月鄞拉了回去。
  她像是看著瘋子一般地望著柒,問道:「你幹嘛?有錢拿還嚇成那樣。」
  「妳不懂,妳不知道,」柒用力搖頭,叫道,努力地想要掙脫月鄞:「我要回去了,被人發現這個漏洞的話就慘了──」他見月鄞還是不肯鬆手,只好也扯著她,拼命地往房門的方向移去。
  一人卻在不知不覺中,無聲無息地來到了他們的身後,開口喚道:「柒。」
  正在互相扭打的兩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語聲給嚇了一跳。他們放開正抓著對方衣服的手,轉過頭,才知道方才說話的原來是紋錦。
  「嗯,咳咳,我今天有點不舒服,」柒趕緊微微躬身,手放在胸口,裝著一副病厭厭的模樣,邊咳嗽邊道:「我要回去休息了,明天見。」說著緩緩將腳步移向門口,準備隨時奪門而入。
  紋錦顯然知道柒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,她搶在他前面,用身體擋住門口。她一反平時喜怒不形於色的模樣,滿面堆笑,道:「老祖宗,紋錦跟你要紅包來啦。」
  紋錦見柒面如白紙,沒有置答,便又逼道:「你是這裡輩分最長的,你不發紅包,誰發紅包?」
  方才不明所以的月鄞這時才恍然大悟。「喔,」她道,幸災樂禍地望著柒:「一萬年前的老祖宗,你這次慘啦。哈哈哈!」她笑到彎下了腰,連眼淚都被擠出來了。
  柒瞪著她,用一種哀怨的語氣說道:「還不都是妳害的。」
  紋錦伸出雙手,嘻嘻笑道:「柒老前輩,恭、喜、發──」
  「完了!」柒大驚,心道:「怎麼辦,怎麼辦?沒辦法,只好這麼辦!」他連連倒退數步,摸著額前的紫晶石,叫道:「我沒錢,妳、妳不要過來!」紋錦的話嘎然而止,她乖乖地轉過身面對著牆壁,再不發一語。柒鬆了一口氣。
  「柒,你這樣太過分了。」月鄞見狀,頗不高興地撇撇嘴,道:「快讓紋錦夫人恢復原狀。」
  柒搖頭,訥訥地道:「我不會,只有等她自己醒過來了。」
  月鄞哼了一聲,卻也沒有辦法,只好道:「好吧,那我們現在去找其他人好了。」說著又拉住柒的手。
  柒只覺得臉上一陣發燙,趕緊別過頭去,拒絕的話也說不出口了。
  兩人穿過多毛國王宮的走廊,沿路見到許多正在打掃的多毛民,以及形狀不一、根本看不出來在寫什麼的木製春聯。
  月鄞一邊走路,一邊自言自語:「要去哪裡,要去哪裡呢?啊!」她雙眼一亮,興奮地道:「去找疾鵬大王!牠一定有很多寶物可以給人!」說著拔足便奔。柒只有像一個洋娃娃似的,被月鄞拖著一起跑,毫無反抗之力。
  他們到了多毛國王宮大廳,卻發現平時門可羅雀的這裡現在是鳥山鳥海,被擠得水洩不通。所有的多毛民皆是往同一個方向湧去,仔細看的話,可以發現站在那裡的正是疾鵬大王和牠的機關人。
  「肅靜!大家肅靜!」只聽牠尖叫道:「多毛民們都肅靜,本王今天──」話還沒說完,就險些被推下了機關人的肩膀。現場是一片混亂。
  月鄞皺皺眉,懊惱地道:「看來這紅包是要不成的了,我們去找水鏡吧。」說著便往閱兵台的方向走去。
  柒仍是被月鄞拉著,心中暗自希望這場鬧劇可以早早結束。

  月鄞走到水鏡身邊,笑道:「水鏡,恭喜發財。」
  水鏡並沒有因為月鄞的來到而停止練武,只是應了一聲。「恭喜發財。」她過了許久才道,仍然高舉著軒轅劍,雙眼直視前方。
  月鄞見水鏡並沒有要給自己紅包的意思,便又道:「根據傳統……」
  水鏡左手捏起劍訣,右手將軒轅劍轉到背後,專注到鼻尖微微出汗。「紅包?」她慢慢地道:「沒有。」
  月鄞氣得跳腳,耍賴道:「怎麼可以?水鏡姐──」
  水鏡雙眉一緊,向前跨出一步,爆喝道:「幻霞殘光!」接著將軒轅劍用力向前一揮,只聽遠方突然傳出一陣爆炸聲,接著就是一朵蕈狀雲霧緩緩升起。月鄞被嚇得退後一步。
  水鏡終於笑了。她將軒轅劍收回,用袖子擦了擦汗,道:「你們去跟姬良要吧,因為……」她注意到月鄞不滿的眼神,支吾道:「因為錢不在我這裡。」

  「子曰:學而時習之,不亦說乎﹔」姬良手中正捧著一卷論語,搖頭晃腦地唸著:「有朋自遠方來拜年,不亦苦乎……喔,你們好。」見到月鄞和柒走近,他趕緊將竹簡合起,收起二郎腿,打了個招呼。
  月鄞對他鞠了一個躬,笑嘻嘻地道:「姬良,新年快樂,恭喜發財。」
  姬良笑著點了點頭,有禮貌地回答道:「新年快樂。」
  月鄞暗暗皺眉,心想:「古代人反應都是這麼遲鈍的嗎?」她轉轉眼珠,又道:「我──」
  姬良用一聲嘆息打斷了月鄞的話,道:「妳知道,錢財乃身外之物……」
  一旁的柒聞言,趕忙贊同道:「你所言甚是。月鄞,我現在可不可以──」話到一半被月鄞狠狠踩了一腳,只好住口。
  月鄞先是惱怒地瞪了柒一眼,才微笑著對姬良道:「姬良,看來你對道家思想也挺有研究的嘛。」話中微微帶刺。
  姬良乾笑兩聲,道:「這個,諸子百家,各有特色……」
  月鄞鼓起嘴,頓了頓腳,佯怒道:「少廢話,我的紅包呢?」
  姬良遲疑了一下,幾乎讓月鄞以為他已經沒有話反駁了,不過也只是那麼一下子而已。「這個,」姬良搖了搖手,道:「讀書人兩袖清風,沒錢,沒錢。」
  月鄞直視著姬良的雙眼,繼續施加壓力,道:「別裝了,快拿出來。」
  姬良被嚇得滑下了板凳。「冤枉啊,」他抱著頭,哭喪著臉道:「我身上真的沒有錢,錢都是水鏡在保管的。」
  「可是她跟我說,錢都是你在保管的。」月鄞道,不相信姬良所說的話。
  姬良搖了搖頭,道:「推卸責任,是很常見的一件事。」說著狼狽地站起身來,拍了拍衣裳。
  月鄞先是呆了一會,才問道:「你的意思是,我們被水鏡騙了?」
  姬良咳嗽兩聲,一本正經地道:「嗯,可以這麼說。」
  「柒,」月鄞吼道,反手又抓住了柒的手臂:「我們去找水鏡算帳!」
  姬良用憐憫的眼神望著柒,搖頭道:「照水鏡守財奴的個性,我看她說什麼也不會給你們的。」月鄞聞言,失望地鬆開手。
  「節哀。」柒揉著仍然隱隱作痛的手臂,強笑道:「我們可以回去了吧。」
  月鄞撇撇嘴,叫道:「不要!拿不到紅包,絕不罷休!」說著又伸手,準備捉住柒。
  柒趕緊跑到遠遠的一個角落,小聲地道:「妳不罷休,我倒很想。」
  月鄞嘟起嘴,嗔怒道:「你說過,今天都聽我的話的,」她說著一閃身,就到了柒的身邊,仍然將他捉住:「大丈夫一言既出,駟馬難追。我們走吧!」
  柒咕噥道:「大丈夫能屈能伸,我寧可不當這個大丈夫……」話雖這麼說,手卻任由月鄞拉著。
  「那就祝你們好運啦。」姬良朝他們揮了揮手,笑道。

  月鄞看見屈嫺和項籍正在幫忙佈置王宮的走廊,趕緊跑了過去。
  「月鄞妹妹,柒弟弟,」屈嫺看見兩人,溫柔地笑道:「新年快樂。」
  柒聞言,小聲地重複道:「柒弟弟……」
  月鄞趕緊掩飾似地哈哈一笑,說道:「屈嫺姊姊,項籍大哥,月鄞妹妹和柒弟弟給你們拜年來啦。」屈嫺只是笑著點了點頭,繼續做著手上的工作。
  月鄞又陪笑道:「那──」
  屈嫺打斷了月鄞的話,對項籍道:「阿羽,請你幫我把這塊木頭釘上去。」
  「沒問題。」在一旁幫忙的項籍應道,然後轉頭對楞在一旁的月鄞道:「小鬼頭,這裡沒錢,你們去找其他人要吧。」

  「我終於知道什麼叫做一波三折了,」月鄞一邊走路,一邊抱怨道:「哪有人大年初一的,一個紅包都沒拿到?」柒不做聲。他知道如果再要求回去的話,月鄞肯定會將氣出在他身上。
  月鄞低頭沉思,突然一拍手,叫道:「有了,去找小藍牠們!牠們一定會給媒人紅包的!」說著提步欲奔。
  柒趕忙道:「不要拉著我,我自己會跑。」
  月鄞笑著點了點頭,依言放開手。

  「是兩位啊,」正在清掃門前的小藍看見月鄞和柒,意外地道:「新年快樂。」
  月鄞點頭,嘻嘻笑道:「小藍、招待鳥,新年快樂。」
  招待鳥打開門,道:「進來坐吧。」
  兩人進屋後,小藍忙道:「我給兩位泡茶,請稍等。」
  「婚後生活好嗎?」小藍離去後,柒悄悄地問道。
  招待鳥聞言,笑得合不攏嘴。「太好了,」牠連連搓著翅膀,喜孜孜地道:「實在是太謝謝兩位了。」
  「不客氣,可是,」月鄞一聽這話,抓準時機,趕緊道:「有給媒人的紅包嗎?」
  招待鳥面有難色,不確定地道:「這個嘛……」
  「有、有,」小藍將茶端給兩人,忙道:「當然有。兩位請等一下,我去去就來。」說著一搖一擺地走了開,回來時拿著兩個紅色的,用樹葉製成的袋子。「來,一人一個,」牠笑道,將紅包塞到兩人手裡:「請慢用。」
  月鄞只覺那紅包沉甸甸的,心想裡面一定裝了不少東西,便高興地道:「謝謝小藍,我最喜歡妳了!」說著摟住小藍的脖子。
  小藍呆呆地笑道:「不謝,不謝。兩位如果要離開的話,帶些新年糖果再走吧。我們家都被塞滿了。」

  「太─棒─了──!」月鄞在回程時一繃一跳,興奮地叫道:「這是我今年拿到的第一個紅包!」說著忍不住親了那紅包袋一下。
  柒用一種極細微的聲音說道:「看來也是最後一個。」好幾袋五顏六色的糖果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,所以他心中極端不滿。月鄞在狂喜之中,並沒有聽到這句酸溜溜的話。
  月鄞迫不及待地拆開了紅色樹葉袋,緊張地自言自語道:「紅包,紅包,裡面裝了多少錢呢……咦,綠色的紙,」她將裡面的東西湊道柒的面前,問道:「這是什麼東西?美金嗎?」
  「紙和美金是什麼東西?」柒好奇地端詳著月鄞手上的東西,反問道,隨即啞然失笑:「不,這看起來像是某種海藻。看看紅包袋上面寫了些什麼。」
  月鄞將那紅色樹葉翻了一面,見到上面確實有寫了一行字,只不過字跡甚是潦草。她將樹葉送到柒眼前,問道:「上面寫什麼?我看不懂。」
  「拿遠一點,這樣我看不到……『進口水魚國海苔,』」柒照著上面的字唸道:「『非常貴,兩位請慢用』。」眼見月鄞一副快要氣炸了的模樣,他趕緊勸道:「或許多毛民的價值觀和我們不同。」
  「嗯,或許真的是這樣。」月鄞突然笑了,附合道:「今天是大年初一,絕對不能生氣,否則今年會有厄運。」
  柒見月鄞不再生氣了,鬆了口氣,安慰她道:「看開一點,錢不是一切,給紅包只是一個習俗而已,最重要的是當中的感情。」
  月鄞點了點頭,道:「禮輕人意重,這是你想說的吧?」她抬起頭,在眼前的是多毛國的樓頂,卻沒有被看進眼裡。「又是一年啊,」她感嘆道:「不,這一年其實早就過去了。」說到這裡,鼻頭忽然一酸,險些落下淚來。
  柒趕緊將手裡的東西全部放到地上,拍了拍月鄞的肩膀,想開口,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啟齒。最後,倒是月鄞先說起話來。
  「柒。」
  「什麼事?」
  「我們晚上來編燈籠,好不好?」
  「可是……研究……」
  「一年只有一次元宵,我不准你寫!」
  「什麼──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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