離亭燕

　　男孩看到了，全部看到了。
　　雖然眼中充滿淚水，但他還是隱約看得見眼前的一片血肉糢糊。
　　他抱著才六個月大的妹妹，躲在書櫃後面。發現她正睜大著眼，無辜地瞪著眼前的景象，他慌忙用手蓋住她的雙眼。
　　他不敢出聲，唯恐連自己也一起被殺。
　　他恨，好恨。四歲的小小心靈現在已被恨意侵占。
　　因為，他認得出來，死掉的，正是自己的父母……

　　年輕男子不知道，所有事都被男孩看進了眼裡。
　　「父親，母親，我給你們報仇了……」他凝視著地上的兩名死者，輕聲道。
　　話是這樣說，語聲中卻沒有絲毫的愉悅，只有深深的沉痛。看見那一男一女可怖的表情，他感到自己全身因為恐懼而劇烈顫抖著。他舉起手，發現兩掌都沾滿鮮血，並順著指尖滴下。
　　嘀，嗒，嘀，嗒。
　　聽著牆上掛鍾所發出的響聲，僅僅數十秒，他卻覺得有如數千年一般。
　　嘀，嗒，嘀，嗒。喀。
　　時針與分針交疊，午夜的鐘聲也在此時響起。
　　咚，咚──緩慢而低沉，令人不禁聯想起瘟疫盛行時每天所敲的喪鐘。
　　「啊啊啊啊──」終於，他忍不住叫了起來。叫聲，混雜著還未停息的鐘聲，在空盪盪的屋內迴響不去，好似在斥責他所犯下的過錯。
　　罪惡感逐漸在心中擴散開來，幾乎要將他撕裂。他急促地大口喘氣，虛弱地蹲下，雙手覆面。
　　眼中的淚與手上的血混在一起。「怎麼……會這樣……」他喃喃道，痛苦地抽泣著：「不該是這樣的……我們，不是朋友嗎……」
　　「我這雙手，不是應該用來，救人的嗎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