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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柒,今天是那日子了吧?」一句話在他的耳邊響起:「是不是該去看一下了呢?這裡的工作由我們負責就好。」
  這語聲打破了工作室內的寧靜。「是啊,你就去吧,」其他的同伴們一聽這話,也開始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:「已經好幾年了,也該打掃打掃。」
  這語聲也在他心中激起了波波漣漪。他拿著試管的手晃動了動,險些便將其中的樣本灑出。好像也是時候了……他有些不悅地想,轉而對其他人叫道:「好啦好啦,去就去,你們可別偷懶!」說著起身,披上大衣。
  人們見他只有十二歲便少年老成,不禁竊竊私笑。
  柒知道他們的想法,只有裝作沒看見似地離開。他其實一點想要出門的意思都沒有,一來是因為黑火的實驗即將步入最終階段,二來……
  他沉吟一會,打定主意。找她去吧!那傢伙上次還嫌著沒有新地方好玩,這次就成全她。
  一邊走,嘴角一邊揚起笑容,先前的陰鬱也在瞬間一掃而空。他到達一處屋前,輕輕叩門,不久後門被「呀」地一聲打開。一名年約十歲,黑髮藍瞳的女孩穿著一貫的白衣,身上綁著圍裙,手裡拿著湯勺,就這樣出現在他的面前。
  「真是稀客啊,柒!」女孩愣了一愣,隨即驚喜地叫道:「你已經好久沒來了,害我這麼無聊!」她將勺子往柒的頭頂擊去,柒及時避開。
  他閃進屋內,笑道:「既然是稀客,哪有一見面就打人的道理?」女孩卻沒有答話,只顧著奔向廚房,搶救起鍋內的東西。
  她將被煎得不成樣子的魚丟進盤內,放到餐桌上。「你怎麼會在這時候來?」她把圍裙解下,開心地跑回柒面前,問道:「不可能是專程來陪我玩的吧?」
  柒笑了一笑,摸著頭答道:「如果真要說的話,也算是吧……」見到女孩不信的神情,他趕忙道:「月影,這次我來是想要帶妳到一個所在,妳不是說過想到沒去過的地方玩嗎?」
  名為月影的女孩一聽這話,雙眼立刻變得閃閃發光。「太好了!你等一下!」她興奮地叫道,乒乒乓乓地上樓去,過了片刻又乒乒乓乓地下樓,身上的家居服換成了外出服,仍是白色的。
  她準備好後,就要拉著柒出門。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似地,她一瞥爐灶旁那堆還沒準備好的食材,朝樓上嚷道:「老哥,剩下的你自己準備,就這樣說定了!」接著便不由分說地走出門。
  柒似乎聽到一聲哭笑不得的「喂──」,不過還沒聽清,月影已經把家門關上。他轉頭望了眼二樓的窗口,問道:「這樣好嗎?他可是很忙的。」
  「反正他一定有辦法的,管他呢。」月影嘻嘻笑道,毫不在意:「怎樣,要帶我去哪裡?皇宮嗎?」她期盼地問道。
  柒啼笑皆非,搖頭答道:「怎麼可能……」他取出懷裡的地圖,研究起上面以紅色標明的路線,續道:「等到那裡時,妳就知道了……」月影聞言,開始猜測起目的地究竟是哪裡。
  兩人持續向北方行進,到達一處山丘。月影看看丘上一棟被燒毀的房屋,又看看眼前一望無際的平原,開始感到不自然了起來。「這不是與鄰國的交界嗎?」她問道,心中忐忑不安:「柒,你這次來,是為了什麼?」
  柒一笑,搖頭道:「不,沒事。」只見他走向一旁,將樹邊長得奇高的草叢撥開,一個石碑就在兩人眼前出現。月影好奇地走上前,讀起石碑上的文字。
  「霢霂之……墓?」她將所見的唸了出來,不解地轉向柒,問道:「柒,霢霂是誰?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?」她蹲下,將擋住這墳的雜草拔去。
  柒不答,只是跟著月影拔起草來。沉默一陣,他才開口:「帶妳來,是為了避免我忍不住,將這墓破壞。」見月影瞪大眼,更加疑惑,他靜靜續道:「而被埋在這裡的人……」
  「是我母親。」

  一切,原本是如此平靜。
  「阿娘,您看!」一名年約五、六歲的男孩手中捧著束鮮花,興奮地奔向坐在屋前裁衣的霢霂,叫道。因為跑得太急,一張小臉變得紅通通地,甚是可愛。
  霢霂是個年輕的少婦,面容姣好,頭上結了個新月形的髮髻。她抬起頭,詫異地看著氣喘吁吁的男孩,臉上立刻綻放出溫柔的笑容。「這是給阿娘的嗎?」待得男孩接近,她問道。看見他用力地點頭,她將花朵接過,笑道:「小柒真乖。」說著摸了摸孩子的頭。
  年幼的柒高興得咧嘴笑了起來。他還想說話,卻見母親直愣愣地盯著他背後看,雙眼在剎那間閃過一絲恐懼的光芒。他回頭,只看到有一黑影消失在屋前的森林之中。
  「阿娘……」他還想說什麼,霢霂卻急急拉他回到屋裡,將門緊緊閉上。
  或許該說,看來是如此平靜。
  「不管你說什麼,我都不會將孩子交出!」某天夜裡,柒被隔間的爭執聲吵醒。他疲倦地揉揉眼,開始好奇是什麼使得平時溫柔的母親和人爭吵。
  接著,低沉的男聲傳出。「難道你捨得埋沒柒的才華嗎?」他笑笑,脅迫地道:「他可是個天才哪,霢霂,我們的兒子……」只聽牆的那邊靜默了一會,男聲又說了:「何況,他是個蜀國人,不像妳──」
  兒子?柒愣了愣,倒是沒有留意最後一句話。
  物品碎裂的聲音傳出,接著是霢霂憤怒的語聲:「你休想完成這野心!」她深吸口氣,用較平靜的語氣續道:「不要將兩國間的仇恨牽扯到孩子身上。總之,我是不會答應的,請回吧。」開門的聲音。
  兩國間的仇恨?是在說蜀國和北邊的國家嗎?
  常聽其他的孩子和大人說,北國人都是邪惡的,總是想對蜀國不利。
  可是每次問娘,她總是搖頭,說這些都不是真的……
  柒這樣想著想著,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。
  隔天,他試探性地問霢霂「爹是不是要回來了」,霢霂立刻停下手邊的工作,嚴肅地告訴他「不會回來了,最疼愛你的爹不會回來了」。
  雖然母親凝重的神情使他耿耿於懷,但這份不安,也在柒的心裡漸漸被時間沖淡。他以為,只要不提到父親,快樂的日子就會永遠持續下去。
  他真的是這樣以為,直到那一天。
  是霢霂先發現異狀的。她迅速地取下掛在牆上的劍,並將其出鞘。柒從來沒見過母親拿過劍,以前一直以為那只是個擺飾而已。他正想開口詢問,一群蜀國士兵便已破門而入。
  霢霂一咬牙,持劍便攻上。雖然殺退了許多敵人,最後仍是寡不敵眾。柒驚慌地握緊拳,但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。
  「柒,你過來。」是那天晚上聽到的聲音。他轉頭,見到一穿著華麗的中年男子,眉目間不怒而威。只聽男子對身邊的士兵道:「此女非蜀國人,卻膽敢跨入蜀國境界,理當就地正法。」語氣相當平靜。
  柒呆望著被刀架住的母親。只見滿面是血的霢霂,面容仍是那麼地慈祥。她對他輕輕一點頭,溫柔一笑,接著閉上雙眼。
  一名將士將刀舉起,柒張口想大叫,喉嚨卻燒得厲害,連聲音都發不出。
  他只能捂住自己的眼。
  一切,曾經是那麼地平靜。
  「北國人都是邪惡的,跟我走吧。」男子直視著他,語氣威嚴,竟讓他不自覺相信他所說的所有事情:「忘了她,我可以替你找到一個更適合的地方……」他拍拍柒的頭,但孩子感覺得出,這只是表面上的。
  對了,以前好像也聽人說過,北國人都是邪惡的。
  眼中的悲傷立即轉為憤怒,甚至連母親以前對他的好也開始懷疑。
  想到體內也流著北國的血液,他突然非常憎恨自己。
  他想要為蜀國出點力,他想證明自己是個蜀國人。
  卻沒有發現,身旁男子的嘴角正揚起一抹冷冷的,勝利的笑容。

  「怎麼這樣……」月影聽完柒的敘述,難過地道:「柒,你真的這麼討厭北國人嗎?」聽到這個消息,一團陰影在心中逐漸擴散開來。
  柒只是拔著他的草,沒有答話。「差不多了,」他滿意地看著眼前整齊的墳,刻意忽略碑上的字:「我們出來也很久了,回去吧。」說著起身。
  他,真的恨……月影也站了起來,只是越想越沮喪。她轉頭望向遠方,見到北國的農民正在鬆著農地的土壤,準備撥種。發現後者也注意到自己,她善意地和他們揮揮手。
  農民們也微笑著,便待還禮,抬起的手卻在半空中僵住。他們疑惑,不知是否該與這敵國的小女孩表示友好。月影不以為意,轉身跟上柒。她看到柒皺了皺眉,知道他對這舉動甚為不滿。
  「我們都是人,何必分國家,分種族?人們之間本來是沒有仇恨的,那,為什麼要因為一己之私而打仗,傷人?」
  她心裡想了這許多,但沒有開口。柒卻似乎知道她的想法,嘆道:「妳就是太善良了,有時候我簡直無法將妳和陸曦……」話到一半,覺得不好說出,便住口。月影瞭解他的意思,只是微微一笑,不答。
  「總之,」柒沉默一會,又續道:「我不認為北國人都是邪惡的這點認知有誤。」他背過身,像是要說服自己般,又篤定地加上一句:「絕對。」
  她還待言語,卻被他打手勢制止。她失望地低下頭,知道再說什麼也沒用,只有回頭,想再看一眼霢霂沉睡的地方。接著,她的雙眼驚訝地張大,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物。
  一名女子自墓碑後方的樹林緩緩走出。因為天色忽然轉暗,月影看不清那人的容貌﹔只隱約看出她烏髮披肩,頭上結了個新月形的髮髻,長長的衣袍隨風擺動,雙眼閃爍著悲哀與憐愛。
  看見女子的外貌,月影這才想起柒的敘述。她正待喚住身後的他,卻見女子將手指放在唇上,示意她不要出聲。女子上下打量著月影,微笑著點了點頭,月影也以一抹疑惑的笑容作為回報。
  女子仍笑著,但表情這時也開始有了些許黯然。她搖頭。而似乎不想再多留,她揮了揮手,綿綿細雨也在這時隨著風飄落在大地上。
  月影為這場突如其來的雨感到驚訝。她抬了抬頭,正想詢問那女子,卻發現墓碑後已空無一人。她趕緊望向身後的柒,只見他也愣著,好似被勾起了一段回憶。

  「小柒,你知道這種雨的另一個稱呼是什麼嗎?」

  「霢霂,是嗎?」良久,他抬起頭,自言自語道,任由雨水灑在自己臉上:「沒什麼好驚訝的,這季節……本來就是……」他眨了眨眼,幾滴水珠也在這時順著臉頰滑下。
  是雨水。他想。
  一定,只是雨水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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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:
好草率,真的好草率,真是太草率了orz
拖了四個月,連自己都不知道在寫什麼(死)
其實這在很久之前就快完成了,不過因為那段回憶有些瓶頸,所以到現在才出。
結果寫出來是這種東西啊!(撞牆)
第十四章也快完成囉,希望有人期待XD

貳零零伍年陸月拾捌日 初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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