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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柒,你的反應還真快,連那大叔都被你瞞過了!」一進樹叢,旎旎便迫不及待地道,也沒有去注意柒臉上異樣的神色:「先前我們還以為你看不到墨家夫人姊姊打的暗號,沒想到你會這麼厲害──」看到月鄞一直向自己使眼色,猛地閉上嘴,向柒望去。
  柒只是沉默,不答。旎旎緊張地看著他,不知道究竟做錯了什麼。就在這時,忽聽月鄞倒抽一口涼氣,扯住了柒的衣袖,示意他向前看。柒回過神,隨著月鄞的目光望去,只見一名身負重傷的秦兵正用長矛支撐著身體,緩慢地朝三人藏身之處一步步走來。
  旎旎見狀,好奇地打量著他,問月鄞:「他在幹嘛?為什麼受了傷還不休息?」突然,她一擊掌,叫道:「我知道了!是不是打不過墨家夫人姊姊,所以想要對付我們?」
  月鄞不予理會,只是被那士兵的神情所震懾。只見他渾身是血,披頭散髮,走路時一顛一簸,通紅的雙眼中裝的盡是憤怒與憎恨……
  「不、不要過來!」月鄞越看越驚,大叫道,不經思索便拾起地上小石向他丟去。這一擲用盡全力,正巧擊中對方。秦兵晃了晃,一口氣接不上來,就這樣倒斃在地。
  月鄞一呆,隨即感到一股寒意自心底直竄而上。她轉頭,緊張地向身旁兩人問道:「是我殺了他嗎?我殺了人嗎?」濃濃的罪惡感揮之不去,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。
  柒走上前,探了探秦兵的鼻息。「死了。」他道,並不感到驚訝:「妳也不用自責,反正他傷成這樣,遲早都得死的。」他拍拍她的肩,想要藉此安慰,但換來的只是更多的不安。
  月鄞用力地搖頭,面色慘白,顫聲道:「不,不是這樣……」她看著自己的雙手,垂下眼瞼,輕輕道:「我不想說什麼大道理,但這樣做就是不對……」她充滿歉意地望向那屍體,覺得現在說什麼都來不及了。
  這時,聽得遠方一聲悶哼,秦兵隊長也已倒地。紋錦甩掉劍身上的鮮血,轉向樹叢中的三人,道:「你們可以出來了。」臉上原本的殺意也回轉為溫柔的微笑。
  三人依言走出,接著映入眼簾的竟是滿地的死屍。月鄞瞪大眼,忍不住一陣反胃,趕忙捂住嘴,別過頭去。柒被血腥的氣味弄得皺起了眉,卻沒表示什麼。他雖然對秦兵隊長無甚敵意,但並沒有為他的死感到悲傷。
  對死亡的感受,可能早就麻木了吧?
  「為什麼要這樣?」旎旎看了,感到十分不忍,問道:「剛才大叔也說了,他們只是服從命令而已,這不是他們的錯吧?」雖然不是很懂,但總覺得紋錦做得太過火了。
  紋錦將劍回鞘,搖頭,緩緩道:「旎旎,這妳就不懂了。」她閉上眼,歎道:「就算他們是奉命行事,難道就可以藉著自己的身分地位,欺壓小民嗎?如此以來,許多死傷都不包含在命令的範圍之內了。」一談到這個,難免會想到墨家和戰死的門徒,說話也不禁大聲了起來:「難道就一句奉命行事,就能去除士兵的所有罪行嗎?」
  沒料到紋錦的反應會如此激烈,旎旎愣住,不知該如何是好。紋錦在這時也發現自己語氣太重,轉而道:「把他們這樣放著也不好,還是先埋起來吧。」語畢,就準備施法挖開泥土。
  「我來。」柒突然道,額上的紫石閃爍起淡淡的光芒。他將在手中竄動的黑龍向地面一丟,一個大坑便即出現。一搖手,所有屍體皆落入坑中﹔再一揮,土壤則覆蓋回原位。他驕傲地微微抬頭。
  紋錦笑著對他點點頭,柒卻裝作沒看見,逕自走到一旁。紋錦不以為意,又道:「天色晚了,明早還得趕路呢,我們走遠點就寢吧。」她望了眼正對著那墓塚雙手合十的月鄞。
  三人依言走到較遠的另一座樹林。紋錦背靠著樹,旎旎則靠在她身上睡了。月鄞也在紋錦身邊坐下,但怎麼都睡不著,心中盡是方才所看到的事。
  紋錦注意到她的異狀,輕輕摟住她。月鄞稍微安了心,閉上眼緩緩睡去。
  柒的雙眉微微牽動了下。他默默翻過身,心裡卻悲從中來。
  ──我才不需要……

  天色微明,枝頭上的鳥兒正扯開喉嚨鳴叫著﹔青空萬里無雲,微風輕拂,令人的心情在不知不覺中好了起來。今天是如此地寧靜安祥,但兩個人的拌嘴聲卻劃破了這難得的一切。
  「開什麼玩笑,我才剛睡著耶!」月鄞揉著眼,大聲抱怨道。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起床氣,早晨總是她一天中脾氣最壞的時刻:「這算是對待一個心靈受到嚴重創傷的無辜兒童的正確態度嗎?」質問時,心裡雖然閃著昨天之事的陰影,但也只有一瞬間。
  「這像是一個『心靈受到嚴重創傷的無辜兒童』會說的話嗎?」柒毫不思索,立刻反問。他斜睨著她,嘴角揚起笑容,道:「看妳這麼有精神,也不需要再休息了。」月鄞聽了只更氣得跳腳。
  紋錦笑望著他們,沒有阻止的意思。因為和柒在一起時,月鄞的心情似乎不會再那麼低落,而柒也好像變得開朗多了。
  「好啦,好啦。」最後,敵不過月鄞那惡狠狠的眼神,柒終於舉棋投降。他看看四周,見附近正好有一片草地,便道:「就到那兒稍微休息一下吧,待會再趕路。」
  月鄞歡呼一聲,原本睡意朦朧的旎旎也像是活了過來,在空中轉起圈子。她們奔向路邊,背靠著大樹,便往行囊中翻起食物。
  見她們如此興奮,柒的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距離感。
  正翻找著乾糧,月鄞眼角一瞥,見到兩塊寫著字的竹片躺在行囊的底部。她將其取出,打量一陣後,叫道:「紋錦夫人,柒,你們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嗎?」
  柒和紋錦走近,各自從月鄞手中接過一塊竹片。「似乎是籤詩。」紋錦仔細端詳著,道:「妳在下邳有找人占卜過嗎?」
  月鄞疑惑地皺起眉,搖頭道:「沒有……」她思考著,忽然想起那名神色絕望的書生,恍然大悟地道:「我知道了!是在街上撞到的人掉的,當時想還給他,但已經走掉了。」
  「是這樣啊,」紋錦點頭,若有所思地道:「看來他求的是尋人籤。雖然此詩內容十分曖昧,但也顯示出達成目標的希望甚小。」
  或許這就是它看來如此落魄的原因吧?月鄞心想,湊上前去,問道:「紋錦夫人,上面寫什麼,可以唸給我聽嗎?」不然她根本看不懂上頭那猶如鬼畫符的篆字。
  紋錦笑笑,讀了起來。

  月下雪映天,
  花開並蒂連;
  百合蹤飄渺,
  緣來自相見。

  旎旎好奇地探過頭。「那是什麼?」她塞了滿嘴的食物,口齒不清地問。
  完全聽不懂。月鄞轉向柒,問道:「柒,你拿著的那首怎麼說?」
  柒讀過後,神色變得有些古怪,但還是唸了出來。

  輾轉返塵世,
  擦身僅咫尺﹔
  玉盤半隱日,
  即是命亡時。

  唸完,他馬上將竹片交還給月鄞,有些不耐煩地道:「妳怎麼對這種東西有興趣?反正是那人求的籤,跟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。」
  月鄞噘起嘴,道:「只是問問而已,你沒必要說得這麼絕吧。」這時紋錦也將手中的竹片遞還給她。她將它們小心地放回行囊。
  「好吧,隨便妳。」柒望了她一眼,不以為然地道:「對了,妳們也休息夠了吧?差不多該上路了。」他提起才剛放下的包袱,轉身望向遠方。
  「說到這個,」月鄞一瞪眼,質問道:「我們到底要去哪裡?整天都聽你說要趕路、趕路的。」她這時才把食物放進嘴裡。
  柒自豪一笑,道:「別擔心,這我都已經計劃好了。」他想了想,解釋道:「因為光靠從水鏡那邊得到的一個周鼎,還沒有能使其他八鼎產生共鳴的足夠力量,所以現在想找到它們還屬不可能。
  「我的計劃是,先到國都咸陽去,辦法將我們手上周鼎的力量加強。聽說現在的太子嬴扶蘇對這方面相當有興趣,說不定可以透過他來達成這目的。」
  「咸陽?那離這裡多遠?」月鄞聽了,似懂非懂地問道。
  柒略想了想,才答道:「反正我們盤纏夠,要買多好的馬都沒問題。如果日以繼夜趕路的話,大概半個月以內沒問題。」想到很快就可以到達目的地,他的聲音竟發起抖來。
  紋錦微微頷首,若有所思地道:「如果順利的話,差不多就是這個時間。那今後就連日趕路吧,如何?」她轉向月鄞和旎旎,問。
  旎旎聳聳肩,代表沒有意見,月鄞則是遲疑。
  日以繼夜,不好吧。她聞言,心下稍微有些猶豫,不過隨即打定主意。
  「好,就這麼辦吧。」

─────

後記:
那兩首籤詩在將近一年前就寫好了,不過沒有遵照格式就是。
上次說這章很快就會好,卻又拖了好幾個月.在此獻上十二萬分的歉意。
其實是在整理檔案時,發現這章快寫完了,才趕工補上的orz
如果沒有意外的靈感(像秦軍隊長把柒捉走那一段),柒他們應該很快就會到達咸陽。想盡量加快寫作速度,畢竟如夢令已經兩歲了,作者會心虛。
希望別再製造更多坑了……(喂)

貳零零伍年拾壹月壹日 壹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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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kirihitoh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